2013年2月23日 星期六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2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2    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
        中國大陸時代的叢林,每年有冬夏兩期的精進禪七,如果因緣不具足,請不到主七和尚,或者沒有足夠的道糧,便無法舉辦禪七。即使舉辦禪七而遇到像虛雲和尚及來果禪師那樣的宗師來主持禪七,更加難得。所以要想參加禪七,非常不易,進了禪七道場,如果腿子太生、體質太弱,也會隨時被維那趕出禪堂來。不過,凡具規模的禪堂,均有僧值、維那、悅眾,以及堂主、板首等執事,分擔了執行規矩、殿堂唱誦、法器敲打、監督察看及糾正姿勢、排遣身心障礙的工作。

        主七大和尚除了領眾梵修,只做落堂開示及勘驗工夫的事。即使在今日的日本,新式的所謂「接心」或「攝心」精進大修行,至少也有三人至五人,除了老師(和尚)之外,尚有西堂及維那、侍者等。西堂即主要的助手,至少已是親近追隨老師十或二十年以上的禪者,他講解規矩、執行規矩、指導坐禪的方法、督策禪眾的修行,聲若洪鐘,非常威嚴。另有維那等,負責領導唱誦及其他事務。

        高明的主七老師(禪門宗主稱為老師,例如池州南泉的普願禪師,因為俗姓王,常自稱王老師)年紀已在四十或五十歲以上,必須當過西堂,並且確有相當的修證經驗者,他在禪七之中,除了朝暮課誦及齋堂領導大眾之外,便是在晚上向大眾「提唱」(講說)禪門的公案語錄一個小時左右,其餘每天大部分的時間,是在他的「獨參室」(方丈寮)接見禪眾,解答有關修行方法及身心反應方面的疑難。

       事實上禪眾向老師報告修證的體驗而取得老師的印證,才是「獨參」(即是中國的小參,亦即接受個別指導及考驗)的本意。這樣的職務,若非筋骨健朗體力充沛的禪者,對於中年以上的人也會感到吃力。

        至於我的情況是非常艱苦的,初次在美國主持禪七,已四十八歲,我沒有當過板首或西堂,所以也無法得到一位在修證及攝眾調眾上均有經驗的助手。自廚房到便所,從起床到就寢,由講解規矩到巡視禪眾、糾正姿勢,都是我一個人擔當。我之所以如此,因我相信,若要等到因緣具足之後再打禪七,恐怕在我的有生之年,便無實現的可能,所以不顧禪門的常軌,一肩把它挑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 當然,對我這個體弱多病,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,體重經常只有四十三公斤的人而言,這是極其辛勞的工作。每打完一次禪七,就像害了一場大病,虛脫無力,久久不能復元。因在禪七期中,須得禪眾將「色身交與常住,性命付託龍天」,否則便不可能擺脫平日所執以為自我中心的肉體和心態,而構成了修行的大障礙。這樣一來,禪眾的任何身心反應,我都要負起保護他們安全的責任。通常在禪七進行到第三天之後,如果修行者的心理障礙(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)越輕,得失心越少,他們的身心反應便越明顯。

        初嘗喜受,往往樂不可支;初得輕安,往往不知所措。相反地,如果修行者求勝心切而猛烈用功,可能造成呼吸急促、胸悶頭暈、四肢抽搐等現象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這個做師父的人,就像母親照顧著一大群剛出生的嬰兒,而且都是害了病的嬰兒,必須全心全力、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們。

        所以,每當有一人得到較深的覺受,或者乃至僅僅得到了一次未到定之時,我都會像產婦於陣痛之後,乍見新生兒時的那種喜悅與悲愴感,每每老淚縱橫,泣不成聲。而當一次禪七在法喜和平安中結束之際,我又像在十方三寶及護法龍天的呵護下,通過了一次與生死搏鬥的考驗,悲喜不能自抑。若以我的體力來說,寧願選擇專志於講經說法與著書立說的路,不要再做指導禪七的師父,可是我卻一次又一次地辦了下來。

        每當我用盡心力協助禪眾,而禪眾竟又無法得力之時,便自感慚愧,覺得自己的福德智慧不足以度化眾生,濫竽充數,自誤誤人。所以一直期望能摒除一切,再度入山,準備自度的資糧,無奈近十幾年來,被因緣東牽西扯,身不由己、心不由己。

        記得在我三十歲時,東初老人即命我一邊做事求福,一邊自修智慧。如今年逾五十,還想逃避,何以報答佛恩、師恩、親恩以及眾生之恩?所以,雖在每次禪七結束時,都想不再舉辦另外一次了,結果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辦了下來。然漸漸地也剃度了幾位弟子,在例行的瑣事上已能幫到一些忙,若要成為我指導修行方法和主持禪七的左右手,尚須假以時日哩!

        中國的禪宗,是不落階次的頓悟法門,若涉及禪觀或禪教的方法,例如數息觀、不淨觀、因緣觀、枯屍白骨觀等,便可能被視為漸悟法門了。但是不假漸修而能頓悟成佛的人,畢竟太少。從禪宗祖師們的開悟經過來考察,大多數是在積年累月的修行之後,才能得到一個「入處」(破參見性),開了一線或乃至一瞬間的智慧眼之後,才去參訪明師,求證他們的所見是否正確?如果正確,又是到了何種程度?請求下轉語、抉眼膜,點撥指引,以期更進一層。

        然後棲隱於水邊林下或深山幽窟,長養聖胎。及至大悟徹底,晴空萬里,而且是「日日是好日」的程度,再返世間,普度有緣的眾生。然而在今日的社會中,究竟有幾人願意為了這樁大事而花費數十年的時間,順著這樣的路子來走呢?能夠為那些已得「入處」的禪者點撥指引的明師又在那裡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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